番外8·礼物

    周聿安的生日要到了。

    陈青竹商量着把人叫来家里吃饭，毕竟是丈夫最得意的学生，又和他们家来往密切，而且听说，那孩子家里没别人了。

    母亲去世后，他一个人长成现在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吃个饭，还是要准备生日礼物吧？二十四岁是本命年，不过也不知道这孩子喜欢什么，去庙里求个平安符？”

    黎鸣围在妻子旁边忙活，闻言点头：“差不多了，聿安不在意这些，你叫他来他就很开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还是觉得，聿安是不是太过少年老成了一点？”

    “单亲家庭长大的，懂事过了头，我认识他时就这样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你学生，你平时也不多关心点。”陈青竹择着菜，用手肘捅自己丈夫。

    黎鸣摸了摸腰腹：“哎，以后多注意。”

    黎鹦趴客厅桌上写作业，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，听到礼物时眼睛变得呆了片刻，很快又恢复清明，扭头看另一边，婴儿车里的人。

    “你有给叔叔准备礼物吗？”她趴过去问。

    围栏里，尚且还处于牙牙学语状态的小男孩高兴爬到她面前，乐吱吱开始叫。

    “姐、jiejie。”

    嘴一撇，她不高兴，迅速远离开。

    “我才不是你jiejie。”

    陈青竹听到动静，端着葡萄出来，笑吟吟放下：“小鹦在和弟弟聊天呀？”

    黎鹦抬脸，圆圆的眼睛眨巴：“嗯，他刚刚还叫我jiejie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？”陈青竹略惊奇，抱起摇篮里的小孩子，逗他，“再叫一个，朔朔，叫jiejie会不会？”

    小男孩开心拍起手：“jiejie、jiejie。”

    好吵啊。

    黎鹦微微皱了鼻子，又在陈青竹看过来时迅速撇眼，藏好情绪。

    周聿安在生日当晚来了他们家。

    这人过生日，来的时候手上大包小包就没空地，陈青竹埋怨，说以后再这样就不叫他来家里了。

    周聿安笑着，把手里东西递过去。

    “给小朔买了些玩具，还给小鹦买了两套衣服。”

    “真是的，明明是叫你来吃饭，你这孩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事的陈阿姨，老师很照顾我，您也一直挂念我，这就是我的一点心意。”

    陈青竹叹气：“哪儿有什么照顾不照顾的，我现在忙着照看小朔，还得让你帮忙接小鹦，没给你添麻烦吧？”

    “不麻烦，我工作没老师那么忙，而且小鹦很听话。”

    话音落，他口中听话的小女孩就一头扎他身上：“叔叔。”

    陈青竹因为女儿的小样子笑起来，乐不可支地揉她头，边揉边问：“从哪儿冒出来的？”

    黎鹦扭头，脸蛋软乎乎：“我听到叔叔的声音了。”

    周聿安失笑，看清女孩黑黝黝的眼珠时愣了一秒，很快不动声色压下情绪，也摸摸她的脑袋：“给你买了衣服，看看喜不喜欢？”

    她仰头：“谢谢叔叔。”

    特乖特柔顺，一点不像和他单独相处时冷淡抗拒的样。

    陈青竹招呼人：“聿安你坐吧，我去看看菜好了没。”

    周聿安颔首，牵着小女孩到沙发边去，推了推黎朔的摇篮，小男孩就咯咯笑起来。

    黎鹦注视他的动作：“叔叔，你喜欢他吗？”

    周聿安收起笑，轻轻“嗯”一声。

    小姑娘不乐意了，鼓着脸：“那你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？”

    他叹气，理理女孩的短发：“只要你乖一点。”

    黎鹦眨巴眼睛：“我最近很乖呀。”

    最近是很乖，什么都没有做。

    可周聿安并不信任她，淡淡应一声后没了下文。

    “叔叔。”黎鹦靠在他身上装无辜，“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你不高兴呀？”

    “我并没在意这个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。”黎鹦自顾自往下说，“以前mama也没有给我准备礼物，但她会给我煮一碗面加上荷包蛋，还会亲亲我。”

    周聿安知道她说的mama不是陈青竹。

    黎鹦继续问他：“你想要礼物吗？”

    周聿安沉默着摸了摸她的脑袋：“不用。”

    他认识她两年多，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，看上去又乖又听话，私底下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吓死人的事情。

    现在她还是十二岁的小女孩，被剪短了头发，养出了脸颊rou，整个人都软乎乎的，清澈溜圆的眼睛是最好的伪装，看上去一点危险性没有。

    “可是收到礼物会很开心。”

    周聿安塌肩叹息：“那你想送我什么礼物？”

    黎鹦眨眼，突然凑上前，吧唧亲了他一口。

    周聿安瞬间愕然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mama以前就会亲我的脸。”她指了指自己有两颗小痣的左脸，“会觉得高兴吗？”

    他一点也不觉得高兴，眉毛快拧成死结：“小鹦，不要随便对别人做这样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她其实真的只是一个小女孩。

    “不是所有人都没坏心思。”眉结不消，周聿安牵住她的手，耐心教导，“你是女孩子，现在也慢慢长大了，要学会保护自己，尤其要对异性保持警惕。”

    黎鹦呆呆看他，仿佛不明白。

    “因为…”周聿安在心里组织语言，“我不会伤害你，但其他人不一定。”

    黎鹦歪头：“可是叔叔，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才是最坏的人吗？”

    他移开视线，声音渐低：“那不一样，你只是…有些做法比较偏激，可是从身体力量来看，小孩子和女性是天然的弱势方。”

    黎鹦想了想：“那可以不成为弱势方吗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想怎么做？”

    女孩的眼神天真可爱：“mama前几天问我想不想学点东西，我说有好多想学的，想学散打想保护自己和mama。”

    有那么一瞬间，周聿安并不想让她去。

    但最终他也什么都没说，摸了摸她的头：“想去就去吧。”

    黎鹦乖乖给他摸，发丝在宽厚的掌腹里蹭来蹭去，等他摸完，才又开口：“那我还可以亲你吗叔叔？”

    “不行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过生日你可以亲我吗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不行！”

    闹钟响了。

    拉得规整的窗帘从缝隙泄出几缕天光，周聿安将手背贴上眼皮，缓了几秒，才捞起手机，摁灭嘀嘀响个不停的时钟。

    他设置的铃声短促、柔和、音量小，不会吵醒黎鹦。

    女孩还趴在他胸口睡得沉。

    她喜欢缠着他睡。在一起这么久，他也渐渐摸索出睡前该用什么方式搂住她，睡醒才不会被压得半边身子都麻。

    屏幕亮度也是睡前调低的，周聿安单手握着滑动，没看到有什么重要的工作消息后切回主界面，日历跳出来，显示今天是春分。

    又老了一岁。

    手机放下，周聿安摸了摸自己脸，皮rou依旧紧实，没有要往下垮的迹象，再想到前不久空瓶后又新买的一大堆抗老护肤品，他才稍稍安下心。

    只不过转头，就能借着天光看清怀里的黎鹦，她睡得安静柔软，面容是不用费心保养也依旧朝气又生机勃勃的漂亮样子。

    于是又开始懊丧。

    这样看着，他没忍住垂头在她脸颊贴着亲了亲。

    亲得人察觉到，把头一埋往他怀里躲。

    周聿安轻轻叫她：“小鹦。”

    黎鹦不理人。

    周聿安摸摸她脸颊的两颗小痣，再亲：“小鹦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”女孩不情不愿，手臂在他腰上缠得紧，嗓音含混，“几点了？”

    “七点半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早。”她不高兴地嘟囔，捂住自己脸不给他亲了，“我还要睡觉，不要一直叫我亲我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我一会儿做好饭再叫你。”

    黎鹦不说话，周聿安顿了会儿，又开口：“小鹦，今天是我的生日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”她敷衍地应，“生日快乐叔叔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周聿安亲亲她手背，“今年有礼物吗？”

    女孩藏在他怀里的声音茫茫然：“什么礼物啊？”

    她不是从来都不给他准备礼物吗？

    周聿安蹭蹭她的脑袋：“可以亲我吗？”

    不明白这是什么要求，但黎鹦艰难地睁开眼，找到他的脑袋，抱住后很干脆很响亮地亲了一口。

    “亲完了。”

    脸颊上柔软的触感一瞬即逝，也足够让他开心。

    只要和她在一起，他就会开心。

    周聿安下了床，小心替她掖好被子，轻轻的吻落去她额头。